为什么要聆听古琴?
在大学时,因为课题需要,我们被布置聆听一张古琴唱片。在我把一张古琴唱片送入唱机之前,我问了自己这个问题。而4月2日晚,在李凤云、王建欣伉俪的“箫声琴韵”音乐会演出之前,我再次问自己,为什么要聆听古琴,或者说,为什么要听这场“箫声琴韵”。
为了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,我决定把身上的任何电子设备放下,除了一支笔和节目单以外,什么也不带就到音乐厅里去。
李凤云、王建欣伉俪都是天津音乐学院的教授,两人的演出也自然地充满了非常浓厚的学术气息,比如王建欣教授在每一首曲目演奏之前都会为观众们作解说。在《南风歌》前,王建欣教授说《南风》和古琴密不可分,因为《礼记》中有“昔者舜作五弦之琴,以歌《南风》”;而埙也是一种年代久远的乐器,距今六千多年的半坡遗址中就有发现。古人曾说伯氏吹埙,仲氏吹篪,篪的吹法后世已失传,故慢慢演变成伯氏吹埙,仲氏吹笛,埙笛埙笛,说着说着就成为兄弟兄弟。
音乐会第一首曲目是《南风歌》,颇为应季,李凤云先用一张新琴与王建欣作琴埙合奏,听来颇有春风扑面之感。随后李凤云换出明代琴家祝公望所斫名琴“沧海龙吟”独奏《沧海龙吟》,这真是一种奇妙的巧合,音乐旷达通远,清越沉浑,动人心弦。《颐真》曲,琴箫合奏,盎然生趣,正如王建欣所言如“恍若隔世”,梦回唐朝。《广陵散》是大家最为期待的琴曲,李凤云弹得壮怀激烈、抑扬顿挫,刺客的心境跃然其上。下半场的古琴独奏《流水》极佳,“水”是最难捉摸的意象,窃以为要懂《流水》,大概要到“格物致知”的地步,李凤云之《流水》非常生动,如果你闭上眼,就能清晰听到水之变化。埙独奏《楚歌》,其声哀怨忧愁,满是“愁绪挥不去苦闷散不去”。琴箫合奏《梅花三弄》和加演的《酒狂》甚佳,又是另一种恍若隔世。
那就回到我们开头提到的问题:为什么要听“箫声琴韵”?
在我看来,这不是一场音乐会这么简单,正如王建欣一再强调的,中国古代音乐都是文人雅趣的非常重要的形式,它和“仁义礼智信德”这些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密不可分。“奏乐之人须有仁义”。如何能够达到“仁义礼智信德”?答案是修身、启智和静心。然后,通过“箫声琴韵”可以和古代的圣贤明哲对话。
而对于观众来说,坐在音乐厅中,把手机收起来,节目册放好,静静地聆听,获得心灵的平静。这种平静从久远的过去穿越而来,发在琴箫埙,绕梁三日,沁入心中。
错过这一场音乐会的朋友们也不必灰心,在7月8日举办的“广东民族乐团2016-2017音乐季闭幕式——风雅国韵名家名曲音乐会”上,另一位古琴名家李祥霆先生将和广东民族乐团一同献礼,演绎《梅花三弄》和《酒狂》,敬请期待。
附录:古琴家李凤云访谈
星访谈
星海音乐厅
李凤云
古琴名家
“箫声琴韵”这个音乐会想向观众传达一些什么?
李凤云:国内也有很多琴箫合奏音乐会,但我们是夫妇,合作非常密切,有朋友说这样的默契是别人没办法超越的。从曲目上来说,我们想通过这么多场音乐会表达古琴最传统的一部分,然后也有我们自己打谱和精诚合作的部分,所以我们传达的既有传统,也有现代人如何演绎传统。而且琴箫合奏这种形式也能给现代人带来平和、洗涤内心这样的感觉——这也是我们想传达给他们的。
您刚才提到古琴最传统的部分,能给我们讲讲这是什么吗?
李凤云:最传统的部分就是指我们能够看到的琴谱,比如1425年明代的《神奇秘谱》,所以我们音乐会的一些曲目是源自这个年代,然后无论是我演奏的管平湖先生打谱的《广陵散》,还是我打谱的《颐真》,据本也都是《神奇秘谱》。当然还有张子谦先生和我一脉相承的广陵琴派的代表曲目,所有的这些都是这场音乐会中最传统的部分。但是现代人的演奏终究会因为时空的跨越变换而有所不同,不过我们都应该尽可能还原传统的样貌,所以就只能按照文字的提示和前辈的传承来演绎。
其实古琴的流派到底是如何区分的?
李凤云:其实琴派这个概念的形成,是与几百年前这种地域的封闭、交通的不便,以及当地的音乐和其他艺术形式是有关系的。但是在如今这种地域不再封闭交通也不再不便的情况下,很多人就认为琴派这个概念不应该再继续存在了。但是文化还是有一脉相承的东西在里面的,就琴派来说,琴谱和琴人都是继承了前人的成果。
我接触过很多琴家,譬如张子谦先生、吴景略先生,也读张子谦先生的《操缦琐记》。其实每位琴家都有自己的源头,但也不是一个固定的来源,不是死的。比方说广陵派,源于扬州,但是它当中又有虞山派或者其他琴派的一些特点。琴家在成长过程中也会走出去,在别的地方扎根,有可能成为别的琴派。这实际上是人的足迹,以及文化的传播,带动了文化的发展。传统就像是一条河,在行进的过程中不断发展、变化。
在世界音乐的语境下,古琴的未来会如何发展?
李凤云:传统是三千年绵延不断的,这是古琴艺术强大的根基,所以它是肯定不会断绝的。我个人其实也尝试过不同的合作形式,比如说管弦乐团、民族管弦乐团,也包括与现代音乐的合作。对于某些人来说,他或许通过看一场古琴与交响乐团的协奏曲来认识古琴;有些作曲家也尝试为古琴作曲,以传统为根基,多种形式发展,我觉得这都是很好的现象。